天涯明月刀短篇小說 凡人志之月出之皎 

江湖里讓人津津樂道的，除了武功，俠客，趣聞，還有，美人。

很多人都知道“幽谷七梅”，也有很多人知道青龍會的“云仙子”，但如今知道“幽谷七梅”乃是由“云仙子”一手拉扯大的江湖人，卻是不多了。就連如今稍年輕些的天香弟子，對此事也不甚清楚。不過有的人有的事，如若當真在你生命里出現，無需刻意，便能記一輩子。

阿皎就記了白云軒一輩子。

阿皎是個漁女，爹娘均死于倭寇之手，余她一人，便隨恩人回了天香谷。那個恩人，就是白云軒。彼時白云軒也不過豆蔻年華，還不曾遇見那個宿命中的少年郎，第一代的“幽谷七梅”也都還是些小丫頭。

阿皎資質有限，拜入天香后梁知音想讓她在武功之余學一門技藝，阿皎望著白云軒那一身已初現風華的蹁躚，笑吟吟的指了天工亭的方向——自此，天工亭便多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學徒。

到得白云軒在白鷺洲撿到個女嬰，并為其取名“白鷺洲”的那一年，阿皎已經能制出十分別致且兼具攻擊力的武器了。她將第一把真正滿意的作品送予白云軒作生辰賀禮，便是后來白云軒與公子羽初見之時使的那把白緞傘。

再往后，梁知音替白云軒向公子羽提親被拒，阿皎陪著大醉的白云軒在房頂吹了一夜的冷風，大病一場，等她痊愈，白云軒已然離開了天香。

后來每年白云軒生辰，阿皎依舊為她制一把新傘。找不見收禮之人，精致的傘便擱置在了天工亭中。直至有一日，那個生在唐門長于天香的小姑娘走進了天工亭，望著阿皎制得傘驚訝道：“這是你做的?好生漂亮!”

阿皎拍開了白嫩的小手，卻默許了小姑娘跟在她身后嘰嘰喳喳。她想起從前白云軒對著小團子們總是很溫柔，于是對著小姑娘便也耐心了起來。

到得后來白云軒接管了新月山莊，與昔日最小的師妹相遇，她問：“小雨兒，連你也不肯喚我師姐了么?”

沒人了解那句云淡風輕的話語背后藏著怎樣的情緒，不，或許有個人知道，白云軒想起臨走前陪自己醉了一場的人，她現在，會不會也不認自己了?

白云軒第一次在不是花會之期時回了這個她長大的地方。她在天工亭尋了個遍，沒有發現阿皎的身影，倒是遇到個小丫頭，見著她二話不說就攻了過來。她又好笑又莫名，輕飄飄化解了攻勢，索性逗著小姑娘玩起來。

那丫頭倒也有趣，明知不敵，也不揚聲喚人，仿佛認準了她不會真的傷他，可一招一式中卻又裹挾了怒氣，頗有魚死網破的架勢。

白云軒想，或許她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，恰被自己趕上了吧?看來今日是尋不到人了。想到這白云軒收了勢，也不管打紅了眼的小姑娘，就要轉身離開。

“你站住!”

白云軒轉頭，望著呼哧呼哧喘氣的小丫頭，起了兩分興趣，笑問：“你叫什么?”

沒理會白云軒的問話，小姑娘“噔噔噔”進屋拽了個包裹出來，拋向白云軒。

“這是什么?禮物嗎?”白云軒輕笑，打開了這個入手微沉的包裹，卻是一把把十分別致精巧的傘。

“還真是禮物?這是你制的嗎?你是徐溪林的孫女唐青鈴吧，聽聞你制器天賦頗高……”

“這是阿皎給你做的!”

打斷了對方的滔滔不絕，唐青鈴眼圈終于紅了，“她生前做的最多的事，就是琢磨著給你制傘!可你卻連她的手筆都認不出!我替她不值!”

生……前?

“阿皎她……”[!--empirenews.page--]

“她死了!死在了你效忠的青龍會手里!”

白云軒該是不在意的，她連師父師妹們都舍下了……可她沒想到當年那一場不告而別，居然就真的是最后一面……

“她那樣一個人，眼里除了制傘看不見其他，一年也不容易出幾次門……都是你!都是為了替你尋制傘的材料!可偏偏就那一次撞上了青龍會擄人回去練那邪功!”唐青鈴不想在白云軒面前哭的，可她眼里的水像是不受控一般簌簌落下來，抬袖抹了一把，她嗡著聲音問白云軒：“她武功不好，卻拼了命的想救下那些人，你知道為什么嗎?”

白云軒張了張嘴，卻沒發出什么聲音。唐青鈴也似乎不需要她的應答，“因為她當年就是被一個人從刀劍之下救回來的!是那個人帶她沖破了黑暗，重新見到了陽光，她也想像那個人一樣，能給別人帶去陽光!”說到這里，唐青鈴最后看了一眼白云軒，扭頭走了。

唐青鈴記得阿皎用筆觸和她描述記憶中的白云軒時，臉上那種近乎虔誠的神色，那甚至影響了她，很長一段時間里，她都以為白云軒的離開定是有隱情的。直至阿皎的死亡，帶走了她對白云軒的所有好感，也讓她真正第一次認識到江湖二字的冰涼。

白云軒依舊是那個“云仙子”，唐青鈴也逐漸長大，或許偶爾在愣神時她們會想起曾經有個叫“阿皎”的啞女，也或許某一天，連“阿皎”這個名字都需要花時間在腦海里檢索……江湖，從未替平凡之人留下故事。